Z世代是什么?
比较标准的解释是:Z世代(GenerationZ)特指在年代中叶至年代中叶出生的人,他们又被称为C世代(连结世代,ConnectedGeneration)、网络世代(NetGeneration)或是互联网世代(theInternetGeneration)等。从各式各样的别名可看出,这是由互联网技术定义的群体,其特殊性在于他们从小就浸润在网络的虚拟空间中,且我们相信他们继承了互联网去中心化、连接万物的个性、勇敢与创造——这正是活跃在各大网络社区和主流媒体上的典型年轻人形象。
为更清晰地刻画新时代下的网络原住民,笔者不久前参与了一次在东北地区展开的学生群体实地调研,最直观的体会是,主流媒体所树立起的典型年轻人肖像既不写实也不普遍(至少在东北)。
?首先,Z世代只是个存在于前世代(80或90后)美好想象中的集体,年龄的相似不足以掩盖人群内部巨大的异质性,而形塑这种异质性的力量或法则可能亘古未变;
?其次,互联网技术的社会影响力被互联网人一厢情愿地高估了,定义一个10-20岁青少年的最好方式不是技术进步,而依然是他/她的家庭、同辈群体和受教育程度;
?最后,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玩什么纯属自由选择的个体偏好,但实际上,这多数时候是一种自然选择的结果;
Z世代的异质性
在理想化的Z世代画像中,这些年轻人以网络时代独立青年的身份,将各种电子产品运用得炉火纯青,在网络空间中淋漓尽致地展现个性与品位,并坚决与前世代贫乏的娱乐方式、闭塞的信息渠道、苦中作乐的单调日常分道扬镳。
我们很难想象多变且善变的00后每天能在一款app上投入9小时以上的时间,并将其作为个人休闲娱乐的生活指南。但实地调研过程中,不止一位受访者的日常生活高度依赖抖音或快手等短视频APP,对他们而言这不仅仅是一种娱乐内容,而是所有娱乐内容的聚合。他们既在平台上看搞笑视频,也通过他人剪辑追剧或观影、从短视频的BGM中了解新音乐、从信息流广告或主播推荐中接触新游戏。
同样,我们也很难想象对搜索引擎的运用仅停留在百度知道的年轻人,他们只会试探性地在百度知道中提出自己的问题,但对他人的回应并不抱期望(尽管只需换一种问法或关键词答案便一目了然)。
这些同常规认识相悖的年轻人,其娱乐方式和内容之“贫乏”、对互联网技术理解之“落后”,与另一类活跃在豆瓣知乎等网络媒体、热烈讨论英剧美剧、创造和主宰社会话题的年轻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数字鸿沟与社会再生产
在由互联网定义的Z世代内部,在信息的贫困者和富有者之间,横亘一条难以跨越的数字鸿沟,理解这一鸿沟的来龙去脉是理解Z世代异质性的关键。
在互联网技术尚未普及的早期,数字鸿沟更多指由于经济水平导致的网络设备可得性不平等;而在互联网普及率接近65%的今天,一种新型数字鸿沟(或数字鸿沟2.0)现象凸显,即信息技术使用能力上的不平等。这种不平等体现在,尽管绝大部分的受访者最迟在中学起就至少拥有一台智能手机,但在信源渠道多样性、信息检索的意识和效率上存在“贫乏”与“富足”之别。
那么是什么力量塑造了数字鸿沟呢?在家用电脑作为奢侈品的网络社会早期,技术的普及总是顺着社会阶梯逐步向下传递,只有富裕的家庭才能消费起“电脑”这种大件,因此数字鸿沟背后的生成动力显而易见,即拥有经济资本的不平等。今天,虽然接入互联网的经济成本已不再是桎梏,但社会阶梯依然影响和形塑着个体的网络使用习惯。
两种网络使用习惯
先来比较学生群体中两种不同的网络使用习惯。
其中第一种,短视频或游戏几乎占据了全部时间,上课对他们而言只是调剂,而刷短视频或玩游戏才是主业。他们典型的生活方式是上课睡觉,放学后开始三五成群地围坐着玩手机或电脑游戏,玩累了便刷刷短视频,直到深夜进入自然睡眠。生活对他们而言在步入职业高中或大专后就有了既定轨道,对未来的想象似乎也已经锚定在当前的生活方式上,维持和延续这种简单清晰的快乐是他们的主要追求。
对于第二种,学习依然是个人生活的基调,互联网既是休闲娱乐的手段,也是认识世界的窗口。他们会按部就班地上课,小心翼翼地管理自己的学习和娱乐时间,尽管对各种APP熟稔于心,但依然对游戏或短视频等挑战自制力的娱乐项目保持高度警惕。对他们而言,更美好的前途来自考试升学而非娱乐时间的累积或游戏技艺的精进。
事实上,两种生活方式并非是按照个人性情禀赋在人口中随机分布。通过对他们人生经历的追溯不难发现,个人生活方式的形成主要受他的家庭、同辈群体以及自身受教育程度的影响。从家庭背景看,第一种生活方式常见于普通工人群体的子女,第二种生活方式则常见于公务员子女。不妨以这两类人作为理想类型(方便概念分析),从家庭出发理解两种生活方式的形成链路。
生活方式的形成链路
普通工人群体的子女,他们的父母往往受教育程度不高,并且因为外出打工或从事高强度劳动的需要,所能给予子女的陪伴和